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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大師法寶壇經  (第十七集)  1982/10  檔名:09-003-0017

  《六祖壇經》第十五講。

  經文第二十六頁第二行,「師曰,如是,如是」,從這個地方起。上一次因為時間的關係,我們這一段經文沒有能夠講完,今天繼續再看。永嘉大師將他自己所悟的境界說出來之後,六祖大師就給他印證,說「如是,如是」,這個時候「玄覺方具威儀禮拜」。此地,丁福保居士的《箋註》裡頭說得很好,他說生死事大,豈可以盲目的拜老師?必須要到老師為自己印證之後,承認他是我的老師,這個時候才按照規矩來禮拜。這個意思也相當之好。永嘉拜了六祖之後,他就向六祖大師告假了,他說我要回去了,「須臾告辭」。六祖給他說,你回去得太快,「返太速乎」。祖師這句話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永嘉大師聽了這句話,立刻就答覆到,「本自非動,豈有速耶」。可見得,永嘉聽祖師說話跟我們一般人聽祖師說話的確不相同。我們聽的只是言語音聲,不懂得真正的意思;永嘉聽了之後,句句都是應在自性當中。等於說是老師進一步的再去考核他,他提出這個答案。「本」是說本來,自性清淨心本來就沒有動,哪裡有遲速?

  六祖就說了,「誰知非動」,這個是勘驗的話,誰知道真如本性本來不動?永嘉不說他自己,翻過來說,「仁者自生分別」,這個仁者就是稱六祖大師,老師你不要自己生分別。在禪宗,黃檗禪師曾經說,「心若不生自然成大智者,決定不分別佛與眾生」,就是你心裡面的確沒有生佛這種分別心,沒有生佛這樣執著的念頭,連生佛都不生分別執著了,其餘的當然也都放下了。說「一切盡不分別,始得入我曹溪門下」,這是曹溪傳法的宗旨,完全是一片真心。

  下面有個小註,「分別」有兩種。第一種,我們講心心所的分別,就是唯識像百法裡面所講的,心法、心所法、八識、五十一心所與二十四個不相應,這種分別心,「此吾人所不可有者」。為什麼?這是凡夫知見。就像前面我們所講的眾生知見,這是不可以有,你有這個,你是凡夫、你是眾生。第二種是講「諸佛菩薩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這也是一種分別,這個我們也常講自性了別,「此吾人所不可無者」,我們應當要有。換句話說,我們不可以有凡夫的執著分別,我們應當有諸佛菩薩的自性了別。永嘉大師下面所講「分別亦非意」就是指這種分別,就是諸佛菩薩善能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是這種分別,不是心心所的分別。這些地方我們要特別注意到,才不至於將佛法誤會了。

  老師就說了,就是六祖大師說,「汝甚得無生之意」,這個無生之意就是一切法本來不生,你是很能夠得到一切法不生的這個意思,你是證得了。「曰,無生豈有意耶」,這是祖師稱讚他,永嘉大師就說,無生哪裡還有什麼意?祖師就說了,「無意,誰當分別」,沒有意,那到底是誰在分別?這就是剛才所說的,有意,就是心心所的分別,那是凡夫知見;無意,無意還是有分別,是自性了別,這是佛菩薩的境界。如果我們讀《楞嚴》,《楞嚴》裡面所講「捨識用根」,我們見色,我們捨去心心所對於色法上的分別執著,我們用見性去見一切色相,了了分明。所以這個「分別亦非意」,而是自性的了別作用。

  【師曰。善哉。】

  這個『善哉』就跟前面講的「如是,如是」是一個意思,為他印證,他確實是明心見性了,是在捨識用根的這個境界裡,他的見解、他的作為,乃至於他的一切生活,都與諸佛菩薩沒有兩樣了。就交代他:

  【少留一宿。】

  他不是馬上就要回去嗎?好!你住一晚上,在曹溪住一晚上。

  【時謂一宿覺。】

  以後大家就稱讚永嘉大師,他的名字是叫玄覺,但是這個『一宿覺』是雙關的,這個字是雙關的,一方面是在曹溪住一晚上的玄覺禪師,意思也就是說,他在曹溪一天就大徹大悟了。這個我們在前面看到的,他是已經開悟了,到曹溪來求印證的。

  【後著證道歌。盛行於世。】

  永嘉大師在我們中國佛教是非常著名的一位禪師,對我們中國的禪宗有很大的影響力。他老人家的著作不多,只有兩篇,而且兩篇都是很短很短的。有一篇是《證道歌》,這個地方已經說了『後著證道歌』。還有一篇叫《禪宗集》,這個《禪宗集》是慶州刺史魏靜編輯的,同時他作了一篇序,就是永嘉大師一生所說的佛法分門別類編成了十篇,可是每一篇都相當之短。所以只留了這兩篇東西傳給後世。可是他這兩篇東西,在修學大乘佛法的來講,無論是你學禪宗或者你是學其他的宗派,修其他的法門,幾乎沒有一個學佛的人不讀《禪宗集》與《證道歌》的。由此可知,這兩篇東西的確是佛法精髓之所在。這兩篇東西我們過去都曾經講過,《禪宗集》裡面著重在修行,就是修因;《證道歌》完全是講證入,就是契入以後的境界。所以我們又可以說《禪宗集》是修因,《證道歌》是講的證果,他這兩篇東西就是修因證果,值得我們一讀的。

  再下面是第十位智隍禪師,這位禪師也帶給我們很多的啟示,請看經文:

  【禪者智隍。初參五祖。自謂已得正受。菴居長坐。積二十年。】

  智隍禪師他是住在河北,也曾經在五祖忍大師會下參學過。他在世的時候,是自己以為開悟了。這個『正受』就是禪定,自己以為在五祖座下得到禪定了。所以以後離開五祖回到河北,自己建一個小菴,就是小型的茅蓬一樣,小菴,他在這裡面坐了二十四年。

  【師弟子玄策。】

  『玄策』我們很熟悉了,前面可以說接引永嘉大師的是他。他是很喜歡去遊方,到處去參訪參訪。聽說智隍大師的大名。

  【遊方至河朔。】

  『河朔』就是河北省。

  【聞隍之名。】

  這個禪師很有名氣,那一帶人對他都非常尊重,認為這是一個真正有道德的高僧。他聽說有這麼一個人,在山上住了二十四年都不下山,在那裡參禪常坐,於是:

  【造菴問云。】

  『造菴』就是特地到他小菴那個地方去拜訪他,提出問題請教他。

  【汝在此作什麼。】

  你老人家在這裡做什麼?智隍禪師說:

  【隍云。入定。】

  他是修禪的,他說我『入定』。玄策就說了:

  【策云。汝云入定。為有心入耶。無心入耶。若無心入者。一切無情草木瓦石應合得定。若有心入者。一切有情含識之流亦應得定。】

  你說『入定』,那你是有心入定還是無心入定?要是無心入定,那好了,這一切無情的草、木、瓦、石那都是在定,那一塊大石頭在深山裡頭,幾千年都如如不動,那是大定,這是無心。如果你有心入定的話,好!你是有心入定,『一切有情含識之流』,就是一切有情識的這些眾生,都應該得定。換句話說,這個入定,你有心入定,錯了;無心入定,也不能夠成立。智隍禪師就說了:

  【隍曰。我正入定時。不見有有無之心。】

  這是講他定中境界。他入定之後,有心、無心這種心都不起。玄策就說了,如果說:

  【策云。不見有有無之心。即是常定。何有出入。】

  這個定是常定,換句話說,這個定就沒有出入。像經典裡面說佛的大定是「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行住坐臥都在定中。為什麼?就是行住坐臥都沒有心,有心、無心統統離開,這是大定。

  【若有出入。即非大定。】

  你現在在這裡入定,你說入定,你這個定還有出、還有入。入定的時候「不見有有無之心」,出定的時候問題就出來了。所以你這個不是大定,換句話,你這個定不究竟。大定才能夠破無明,才能夠證法身。智隍禪師被他這樣一問,沒有法子對答了。

  【隍無對。良久。問曰。】

  隔了很久,他反過來問他:

  【師嗣誰耶。】

  『師』是稱玄策禪師,就是禪師,你的老師是誰?你是繼承什麼人的法?玄策禪師就說了:

  【策云。我師曹溪六祖。】

  我的老師是曹溪六祖。智隍就說了:

  【隍云。六祖以何為禪定。】

  這反過來請教他。玄策就說了:

  【策云。我師所說。妙湛圓寂。體用如如。五陰本空。】

  『五陰』就是五蘊,前面已經說過。

  【六塵非有。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無住。離住禪寂。禪性無生。離生禪想。心如虛空。亦無虛空之量。】

  這是六祖大師常常為弟子們的開示,玄策禪師就把老師平素的教導說給智隍禪師聽聽。智隍禪師聽了以後,覺得這個很有道理。這幾句話,什麼叫做『妙湛圓寂,體用如如』?實在講,這兩句話是綱領,我們一定要把它搞清楚。所謂「妙湛」就是指的法身,《楞嚴經》裡面講「妙湛總持不動尊」,所以這個妙湛是指法身。「法身無相,湛然常寂」,就像水一樣很清淨,從水面一看,就看到水底下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它是清淨寂滅的。無有作為,體無作為,遍一切處而無生滅,這是一切萬法的本體。今天哲學裡面所說的本體,在佛法裡面所說的法身,就是一切法的理身。所謂「如如」是說正智,真正智慧所契之理,這個理就是妙湛之理,就是法身理體。「諸法體同」,十法界依正莊嚴,我們講一切萬法無量無邊,法雖然無量無邊,它的本體是相同的,所以叫它做「如」。可是一切法又不是一樣,譬如我們講五蘊、十八界不一樣,但是彼此的體又相同,所以彼此皆如,所以叫做「如如」。這兩句我們要搞清楚,這個「妙湛圓寂」是說的體,「體用如如」,如如是講的用。

  下面給我們說,五陰有沒有?有,雖有,但是當體皆空,所以說『五陰本空,六塵非有』。我們要曉得,「五陰」跟「六塵」這就代表了一切萬法,也代表了十法界依正莊嚴,總是出不了五陰、六塵。凡夫迷於這一些幻相,不知道五陰、六塵是虛幻的,所以在幻境裡面起了虛妄的分別執著,這是錯誤的。如果你曉得這些東西是虛幻的,你妙湛之體,如如之用,實在講本來就沒有出入。既沒有出入,哪裡有什麼定與亂?這是講自性本定,生佛不二,這是說的定。

  要講到禪,『禪性無住』,「禪性」本來就沒有住,這個「住」就是安住的意思。所以說不可以有住於禪的這個念頭。好像我現在在禪定當中了,如果你心裡面起了個妄念,「我現在住在禪定當中」,那就錯了。所以決定不能夠有住於禪定的這一種分別執著。『離住禪寂』,這個就是六祖大師教誡學人的。『禪性無生,離生禪想』,這個「禪想」兩個字很重要。所謂「禪」,這是講色界的四禪八定。這個四禪的心,你有這個想,有這個禪的分別執著,你的禪定成就了,將來果報在四禪天,就是初禪、二禪、三禪、四禪,你有這個想你就生四禪天,這個禪。「想」,這是講更高一層,就是四空定,指四空定。如果要有四空定這個念頭,這種分別執著不能放下,果報在四空天,在無色界;換句話說,還是不能夠超出三界。

  古德說,「佛說一切法,為除一切心」,這是根本原則。一切諸佛菩薩說法,他為什麼說法?是為了除去眾生一切的錯誤心理,這個心就是指分別心、執著心、妄想心,是為了除這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假如你一切分別、執著、妄想都無,這個時候佛,禪家講「口掛牆壁」,牆壁上釘個釘,把這個口掛在上面,就是沒話好說了,無話可說了。為什麼?你沒有一切心,那佛還有什麼一切法?換句話說,佛法從哪裡來的?佛法是從眾生有一切妄心,佛用種種方法來對治。所以古人又說,當我們心中無有一事的時候,其大浩然無涯,你這個心廣大,佛家所說的,「心包太虛,量周沙界」,你這個心量多大,這個境界多快樂。心量窄小是煩惱、是苦惱,心量廣大是自在、是快樂。當你心裡頭無一事才真正快樂,這才是真正的享受,可以說人生最高的享受是你身心無一事。

  又說「廣大虛明氣象,無欲則見之」。這些話都很重要。世出世間的學問,最大的障礙就是欲望。你只要有欲望,就把你廣大虛明的氣象障礙住了。所以你要能夠把一切欲望斷除,你這個心胸開闊廣大虛明就顯現出來了。又說「私欲盡而心體無量。心離一切能緣所緣,即是無心之心量」,這是一切聖者之所證得的。像這幾句話,可以說都是講的綱領,都是講的原理原則,我們要特別注意的,要特別重視的,應當要努力向這個原則上來修學。智隍禪師聽了玄策這一番話之後,他覺悟了,知道自己這二十多年來錯用了心,未得為得,沒有證得禪定自以為證得,這個錯處在此地。

  【隍聞是說。徑來謁師。】

  一聽到這個,他趕快就到曹溪。從河北到曹溪,這是相當一段的旅程。他到了曹溪之後,見了祖師,六祖就問他:

  【師問云。仁者何來。隍具述前緣。】

  你從哪裡來的?智隍禪師就把他這個因緣,就是經過的情形,向六祖提出來報告。六祖大師就說:

  【師云。誠如所言。】

  很不錯,正如同你所說的。

  【汝但心如虛空。不著空見。】

  心要虛空,又不能夠有虛空這個見解。像六祖前面所說的「本來無一物」,可是你又不能有「本來無一物」的見解。如果你心裡有個「本來無一物」,你這個心裡頭已經有了一樣東西,有個什麼?有個「本來無一物」,那就錯了。「本來無一物」,「本來無一物」也無,這就是『不著空見』。到「不著空見」的時候:

  【應用無礙。動靜無心。】

  這就是講『應用』。心動的時候,起心動念;心不動的時候,清淨寂滅。動也好,不動也好,統統都無心。你看跟智隍禪師從前那個定的境界不一樣。他那個是有有無心,六祖這裡教他的無無心,無無,這個亦無心。

  【凡聖情忘。能所俱泯。性相如如。無不定時也。】

  這個地方什麼叫做『凡聖情忘』?《傳心法要》裡面這樣說,有幾句話這麼說,「三乘中」,三乘就是小乘的聲聞、緣覺,大乘的菩薩,就是在三乘經典當中,「分明向你道」,清清楚楚給你說明,「凡聖心是妄」,凡心是虛妄的,聖心也是虛妄的。為什麼?因為聖心是由凡心對立而建立的。你要沒有凡心了,哪有什麼聖心?所以凡聖心統統斷掉了,真心才能夠現前。「你今不解」,你不懂得這個真正的意思,「反執為有」,你認為凡心是妄的,聖心是真正有的,這是「將空作實」,空是假的不是真的,你把它當作實在,「豈不是妄,妄故迷心」,這個迷是你自己迷了。

  「汝但除卻凡情聖智」,二邊都不能夠建立,「心外更無別佛。祖師西來直指一切人全體是佛,汝今不識」,你還執著有凡,還執著有聖,你這個心依然向外馳騁,「還自迷心,所以向汝道即心是佛」。換句話說,說「即心是佛」的意思就是告訴你,你自己本來萬法具足,你還求什麼?一有求就錯掉了,把你這個心佛失掉了。你到心外去求佛,那又變成外道了。這是教給我們,真正修行,所謂是凡情聖解都要斷絕,其餘的實在是沒有其他的法子。智隍在六祖大師的言下豁然大悟。

  【隍於是大悟。二十年所得心都無影響。其夜。河北士庶聞空中有聲云。隍禪師今日得道。隍後禮辭。復歸河北。開化四眾。】

  你看,智隍禪師在曹溪六祖開悟,河北他住所那個地方的老百姓就聽到有天人在空中已經在那裡廣播了,在那裡報告了,隍禪師今天得道了。這個地方我們要特別注意到的,就是『二十年所得心』,這是關鍵的所在,智隍禪師得道他的關鍵在此地。我們看「二十年所得心」,這是我們特別要注意到的。有所得,因為智隍禪師過去他所以不能明心見性,就是因為他自以為在黃梅五祖那個地方有所得,他得到禪定了,所以他回去參了二十四年都不得要領。有所得,即是心中有執著、有分別。《涅槃經》云,「有所得者,名為無明。無所得者,名為智慧」,這是佛在經裡面講的,我們要注意到的。我們平常用心,是有所得還是無所得?我們自己要好好的反省,要好好的檢點,我們是不是像智隍禪師犯了同樣的毛病?

  經上又說,「有所得者,名為生死輪,一切凡夫輪迴生死,故有所得」,我們有得失的念頭,這個念頭就是生死輪迴的根本,千萬要留意。「菩薩永斷一切生死」,分段生死、變易生死他都盡了、都斷了,「是故菩薩名無所得」。你看看菩薩與我們凡夫什麼地方不一樣?凡夫是樣樣都有所得,菩薩是無所得。《仁王經疏》裡面有這麼幾句話說,「有所得者,取相之心也」,十二因緣裡面講的愛取有,就是取相之心,「無所得者,無分別智也」。像這些話我們都應當牢牢的把它記住,這是我們菩提道上最重要的指示,好比我們在旅途裡面講的,這個是指路碑,應當要特別留意到的。

  智隍禪師所以得道了,那就是因為他證得了像《心經》所說的「無智亦無得」,像《楞嚴經》裡面講的「圓滿菩提,歸無所得」。他從前的病就是有所得,現在一下覺悟過來了,曉得無所得,故曰,『今日得道』也。可見得「無所得」這就是得道,「有所得」總是凡夫知見,不是正知正見。智隍禪師以後離開六祖,還是回到河北,回到他自己從前住的小菴,在那個地方教化眾生。這是隍禪師的一段公案,所以它給我們有很多的啟示。

  再看第十一段,十一段是有某一個出家人,沒有記載名字。

  【一僧問師云。】

  就是有一位出家的僧人問六祖大師說:

  【黃梅意旨。甚麼人得。】

  黃梅是五祖忍大師。意思就是說,忍大師的道什麼人得到了?六祖大師就說:

  【師云。會佛法人得。】

  諸位要聽這個,會佛法的人得到了。這一個僧人就說了:

  【僧云。和尚還得否。】

  這個『和尚』稱六祖大師,「和尚」,你得到了沒有?

  【師云。我不得。僧云。和尚為什麼不得。師云。我不會佛法。】

  諸位想想,這幾番對答似乎是前後矛盾。可是你仔細去揣摩揣摩,六祖大師所答覆的話,先是肯定,後是否定,正像《金剛經》裡面釋迦牟尼佛說法的方式一模一樣,一面給你說,一面否定掉。這個意思就是開示我們,要從所說法裡頭契入,不能執著法相,道理在此地。所以這一段記載下來,放在《壇經》裡面流傳於後世,也就是顯示出六祖大師平素說法的一種風格,總是處處教我們不要執著。

  下面這一段是說方辯法師。請看經文:

  【師。】

  這是指六祖大師,有一天:

  【一日欲濯所授之衣。而無美泉。因至寺後五里許。見山林鬱茂。瑞氣盤旋。師振錫卓地。泉應手而出。積以為池。】

  這個在現在曹溪也是聖蹟之一。他有一天想把衣服洗洗,什麼衣?就是釋迦牟尼佛所著的袈裟,也就是歷代祖師所傳授的信物,這個衣。我們曉得,這是五祖交給他的,到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的時候了,總是有不少年了。這個衣放得很久了,當然裡面免不了有灰塵,縱然保持得再好也都免不了,他就想把它洗一洗。洗一洗,沒有很好的泉水,於是乎他就到寺廟周圍到處去找一找、去看看。在他這個寺廟後面五里多的地方,看到這個地方『山林鬱茂』,就是草木非常的茂盛,風景絕佳,『瑞氣盤旋』,有祥瑞之氣繚繞在山林之中。六祖大師『振錫卓地』,就是拿錫杖重重的插在地上。錫杖拔出來之後,裡面就有泉水噴出來,慢慢的這個水積起來,就是一個小池子。這個地方就叫做卓錫泉,現在這個古蹟還在。這個水非常之好,六祖大師看了之後很滿意,所以就在這個地方:

  【乃跪膝浣衣石上。】

  就在這個小水池的旁邊,他就跪在石頭上來洗這個衣服。

  【忽有一僧來禮拜。】

  這個時候忽然看到有一個出家人在這裡禮拜。自己說:

  【云。方辯是西蜀人。】

  『西蜀』就是現在的四川,他是四川人。

  【昨於南天竺國見達摩大師。】

  這個是有神跡了。四川人是他的籍貫,方辯是他自己的法名。他說他是四川人,昨天他在南天竺國,南天竺國是南印度。諸位想想,昨天在南印度,今天到曹溪,如果在現在來說,沒有問題,坐飛機的確可以到達。但是在那個時候沒有交通工具,從南天竺要坐船到廣州,我看至少也得要一個月才能夠到達曹溪。這個地方是有神通。而且他見到達摩大師,達摩是我們中國禪宗第一代祖師,在西土來說,他是第二十八代的祖師,這怎麼會見到?這是不可思議之事。這個事情當然不是假的,我們不能把它當作神話來看,要相信這個是事實。

  【囑方辯。速往唐土。】

  因為他在南印度見到達摩祖師,達摩祖師說你趕快到中國去,那個時候是唐朝,『唐土』,趕快到大唐國去。

  【吾傳大迦葉正法眼藏及僧伽梨。見傳六代。於韶州曹溪。汝去瞻禮。】

  他叫他來禮拜,他就趕快來了。當然不是方辯有這個神力,一定是達摩祖師以神力把他送來的,把他送到曹溪來。囑咐他說,他傳的法,法就是『正法眼藏』;衣,正是現在六祖在這個池邊洗的這個衣服,就是『僧伽梨』,我傳的法、傳的衣現在已經傳了六代了,在唐朝已經傳六代了,現在正在韶州曹溪,你趕快去禮拜一下。

  傳法這個事情,我們要把這個事情搞清楚。在《宗門雜錄》裡頭有一段記載說,王安石曾經問佛慧泉禪師,問他一個問題,他說禪宗裡面所說的釋迦牟尼佛拈花微笑,這個典故出在什麼地方?禪師沒有辦法回答他。王安石是個大文學家,不但對於世間書他念得很多,佛經他也看了不少,所以他就說了,你不曉得,我知道。他曾經在翰林院裡面看到一部經書,這部經的名字叫《大梵天王向佛決疑經》,一共有三卷。這個經文裡頭有記載,「經載」,底下就是經文的話,「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有這麼一段經文。這是把禪宗常常講的這個傳法的公案出處給我們說出來了。

  底下我們做一個簡單解釋,什麼叫做「正法眼藏」。這個意思是說,謂「為清淨法眼」,這是總說,它的意思是「皆總以名佛一代所說無上正法也」。所以這個正法眼藏就是釋迦牟尼佛四十九年所說的正法都用這一個名詞代表了。在禪宗裡面,正法眼藏這個名詞是專指佛心,也就是《法華經》裡面所講的「佛知佛見」。《法華經》裡面講,「開示悟入佛之知見」,佛知佛見就是禪宗裡面所講的正法眼藏。

  【方辯遠來。】

  方辯自己說了,我從很遠的南天竺到這個地方來。

  【願見我師傳來衣缽。】

  他說我很希望能夠看一看釋迦牟尼佛所傳的衣缽。

  【師乃出示。】

  六祖大師就說了,好,你來的也很巧,我正在這裡洗衣,衣缽都在此地,你來看就是了。

  【次問。上人攻何事業。】

  於是六祖大師就問方辯,你做什麼事業?方辯就說:

  【方辯曰。善塑。】

  這個『塑』就是塑像,他很會塑像。六祖就正色說了,正色是很嚴肅的說:

  【師正色曰。汝試塑看。】

  很嚴肅的告訴他,你會塑像嗎?你試塑塑看。

  【方辯罔措。】

  方辯一看到六祖大師這個表情語氣,茫然不知所措。可是過了幾天,他真替六祖塑了一個像。

  【數日塑就真相。可高七寸。曲盡其妙。】

  他這個塑像的本事的確是高,塑的像跟六祖大師真人一模一樣,七寸高的像。這個像以後就供在曹溪,現在叫南華寺,這個像是方辯塑的,塑得非常像。

  【呈似師。師笑曰。】

  送給六祖大師,六祖大師看了之後,笑起來了。

  【汝只解塑性。不解佛性。】

  六祖大師前面給他講的時候,這個「正色曰,汝試塑看」,這個是禪宗的機鋒話,也是向上一提升,希望他見性。可是他沒有能夠明心見性,他回去真的就替六祖塑了一尊像來,所以六祖大師就笑了。

  【師舒手摩方辯頂曰。】

  『摩頂』也是安慰愛護的意思,告訴他說:

  【永為人天福田。】

  你以你的才華,以你的記憶,塑造佛菩薩的形像,讓一切眾生瞻仰禮拜恭敬,這是為一切眾生做福田,這也是非常好的事情。所以六祖在曹溪那麼多年,有這麼一樁事情。六祖大師現在的肉身像一直保存到今天。大概是在一年多前,一年半以前,香港有一個同修到台灣來,帶來了最近的一張六祖大師肉身像的照片,是從廣州傳過來的。我們看這個像還保存得很完整,沒有一點損壞,這是非常難得的。我們曉得,大陸上這些寺院的佛像幾乎都遭到了破壞,有許多祖師的肉身像也不見了。六祖這個肉身像能夠保存得這麼完整,實在是很難得。六祖大師這個肉身像是經過,等於現在講是經過加工的,就是方辯禪師重新將六祖肉身像整理過、整修過,所以他這個相貌跟他的本人完全一樣。方辯法師對於我們來說,使我們能夠見到六祖大師的真容,這是一大貢獻。

  末後這一段是臥輪禪師有一首偈。

  【有僧。】

  有一個出家人。

  【舉臥輪禪師偈云。臥輪有伎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

  這是說有一個出家人,常常念這四句偈。在《禪宗語錄》裡頭記載,有人說臥輪不是人的名字,是他的住處,他所住的地方,像鳥窠禪師一樣;也有人說臥輪就是這個禪師的名字。到底是與不是,現在也無法可考了。這是說曹溪曾經有一個出家人,常常念這首偈。這首偈意思就是說,『臥輪有伎倆』,這個「伎倆」,拿今天話來說,就是有本事、有能力。『能斷百思想』,這個「百思想」是指什麼?一切妄念,他有這個能力可以把一切妄念都斷除。當然這是相當的定功,禪定的功夫。『對境心不起』,六根接觸六塵境界,能夠真正做到不起心、不動念、不分別,沒有妄想。『菩提日日長』,「菩提」是覺性,也就是智慧,智慧一天比一天要增長。這個偈子,說實在話,很像神秀大師在黃梅所題的那一首偈子一樣,「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你看這首偈子跟那首偈子的境界相同的,對於初學的人來說大有利益。可是六祖大師聽這個人常常念,他就說了,這個偈子:

  【師聞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繫縛。因示一偈曰。】

  如果依照這個偈子來修行,這是增加繫縛。於是乎能大師也說了一首偈:

  【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

  這個偈子完全跟臥輪偈子說相反的話,跟前面一首完全是反面。這個地方我們要特別的注意到,為什麼?這個地方如果說錯會了一點點,我們這個利害就太大了。臥輪的偈子,剛才說過,大似神秀之偈,雖然未發明心地,卻大利初學,這是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六祖這一首偈是專為對治臥輪偈病而發者。諸位要記住,偈病,換句話說,不是對他那首偈而發的,是對於修學這個方法執著成病,也就是說執著在這個境界裡面,不能再向上提升,無法見性,這才說的。所以說是就臥輪知見向上一提升,令契入「無所得」而悟明心地也。

  須知能大師清淨心中本來無一物,這是一個總綱領,我們一定要曉得,六祖清淨心中本來無一物。所以他老人家偈子就說『惠能沒伎倆』,這就是無得,無得是稱性之德,《心經》裡面講,無智亦無得,這個是無得。『不斷百思想』,他這個心中本來無一物,他有什麼思想要斷?所以這無可斷,這就是《金剛經》裡面所說「應無所住」。底下有個比喻,如鏡,就好比鏡子一樣。『對境心數起』,這是對著境界,「心數起」是《金剛經》裡面講「而生其心」。譬如鏡子能夠顯像一樣,我們一面鏡子照著外面境界像,這個鏡子裡面境界清清楚楚、了了分明,鏡能夠顯像。『菩提作麼長』,這是無智,無智亦無得,這個無智就是無分別智。所以能大師這一首偈子,也就跟在黃梅所說的四句偈是一樣的境界,「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四句偈跟前面四句偈意味是相同的,境界也相同,這是我們千萬不能夠誤會的。

  所以在一乘了義經典,或者是在禪宗祖師大德法語、語錄裡面所說的那些話,一定要有正確的理解,它才能夠幫助我們開悟。如果要是錯解了,這個毛病當然就不小了。假如你要是錯用了,這個受害就太深了,真正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所以我們要特別的留意,一定要正確的理解,要善於運用,那對我們有很大的利益。下面是第七章。

  【南頓北漸第七】

  這個『南』是指南方,也就是指的曹溪六祖大師之教化,他教化是說的頓修、頓悟、頓證,這是頓教法門。北面這是指神秀大師。神秀大師自五祖圓寂之後,他被朝廷禮請,常常在宮廷裡面為這些皇帝、大臣們說法,所以當時稱之為國師。他在北面,這個『北』是對曹溪來講的,這是「南」、「北」。神秀大師他這個教學是漸修的,真正是「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是禪宗兩個大系,在當時都是非常負有盛名,教學影響都是很大很大的。這一段我們可以把它看作歷史來看,禪宗史來看。請看經文:

  【時祖師居曹溪寶林。】

  『曹溪寶林』寺,就是現在的南華寺。

  【神秀大師在荊南玉泉寺。】

  這個地方就是在當陽,湖北的當陽,他是住在『玉泉寺』,這是佛教很著名的大道場。

  【於時兩宗盛化。】

  可以說是兩位宗師教化都非常的興盛。

  【人皆稱南能北秀。】

  大家都有這麼一個稱呼,南方是惠能大師,北方是神秀大師,都是五祖的門生,都是五祖的學生。

  【故有南北二宗頓漸之分。而學者莫知宗趣。】

  一個是教的頓修,一個教的漸修,『學者』,究竟哪個對?究竟要依哪一個老師來修學?他們的說法都不相同的,這個不免叫一些人生起疑問。下面這是六祖大師給我們做一個說明,也是斷除我們的疑惑,這一點也很重要。

  【師謂眾曰。】

  對大眾說:

  【法本一宗。】

  這裡頭句句話都要留意,一句都不能夠輕易的看過。『法』是指佛法,是指祖祖相傳之法,法只有一,哪有二?正如同前面所說,六祖遇到印宗的時候,印宗向他請教佛法,他就直截了當說了,佛法是不二法,二就不是佛法。所以佛法本來就是一宗。你們現在稱為二宗,是:

  【人有南北。】

  有南方人、有北方人,有中國人、有外國人,人有南北,地有東西,法是一種。

  【法即一種。見有遲疾。】

  見性,有的人見得早,有的人見得晚。可見得性是一,見了性都一樣。所以見性的確有人早、有人晚。

  【何名頓漸。法無頓漸。】

  什麼叫做『頓漸』?法沒有「頓漸」,前面說過了,法只有一宗,法只有一種。可是人的根性就不相同了。

  【人有利鈍。故名頓漸。】

  有的人根性很利,有的人根性遲鈍。講南北,是從地理上講;講頓漸,是從人的根性上講,與法沒有關係。由此我們可以覺悟到,佛法裡面有所謂三乘,有所謂五乘,人乘、天乘、聲聞、緣覺、菩薩,那就是此地講的頓漸。佛法有沒有五乘?沒有,法只有一乘,正如同佛在《法華經》裡面所講,「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說三乘、五乘是人有利鈍不相同,所以才分為五等,法是一個。佛法傳到我們中國來之後,在隋唐的時代,正是我們中國佛法黃金時代,也是最興盛的時代。這個時候,在中國的建立有大小乘十個宗派。佛法是不是有十宗?沒有,法只有一種,法本一宗,哪裡有什麼十宗?十宗是依人而分的,是依地而分的,是依門庭而分的,入進去都一樣。

  譬如好像我們一個大廳,一個講堂,我們這個講堂有四個門,無論你從哪一個門進來都是一樣的,是同一個講堂,無二無別。可是你沒有進來的時候,你在外面周圍轉轉,這個講堂有四個門,就好比有四個宗一樣。因此佛法雖講八萬四千法門,進得門來,法還是一種。因此說「法門平等,無有高下」,正是所謂的「一即是多,多即是一」,我們要曉得這個道理,才不至於懷疑,不至於迷惑。這裡經文上說:

  【然秀之徒眾。】

  神秀大師的學生們。

  【往往譏南宗祖師。不識一字。】

  他不認識字。

  【有何所長。】

  這就是什麼?這就是有分別、有執著,帶著輕慢的眼光來看祖師,這個損失就大了。我們不說過失,不談過失,我們講損失太大了。為什麼?你對祖師沒有敬重,沒有尊重的心,你就不會跟他學,你不跟他學,那這個虧自己失掉了。譬如我在學佛的當初,我跟章嘉大師學,章嘉大師的確是有修、有學的一位了不起的高僧。可是有不少人對他發生誤會,認為他是一個政治和尚,所以就不肯親近他,這個損失很大。大師曾經給我說過,他說我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看待,任何人想來親近我,我都非常歡喜接見,絕不會說是擺了架子,我不見客的,沒有這個道理。可是一般人誤會了,他不敢來接見,那是過在他,不在大師本人。

  到大師圓寂之後,火化燒出一萬多顆舍利,這才有不少人非常後悔大師在世的時候沒有多親近他,被一般傳說所誤了。我就聽說好幾個人在我面前講過。有可能章嘉大師在台灣,我親近他的時間最久。所以錯過親近善知識,對自己的損失實在是太大了。我們能夠親近一個善知識,他能夠給我們指出一條明路,使我們在修學都省了許多的時間,節省了許多的時間,避免走許多的冤枉路,這是善友對我們真實最大的增上緣。

  這是講神秀大師弟子錯過了這機會。當然,秀大師對這種情形也了解,學生總是學生,學生還是凡夫。秀大師畢竟不是一個普通人,所以五祖將衣缽傳給能大師之後,神秀並沒有嫉妒。多少人去想把衣缽奪回來,神秀並沒有參與,可見得他的確是有修養。所以他對於這些學生們也常常講,糾正學生們對於六祖的誤會。

  【秀曰。他得無師之智。】

  這個『他』就是指惠能大師、指六祖,人家得的是『無師智』。什麼叫「無師智」?《楞嚴經》裡面說,「淨極光通達」,這就是無師智。我們的心清淨,淨到了極處,這個光就是智慧,本性裡面的般若智慧透出來了,一切萬法無不通達,所以淨極了光通達。可見得這個不是老師教的,佛菩薩在這一點,的確對我們幫不上忙。《法華經》的註解上也說「不由他悟」,並不借助於任何人,自己開悟了。又說「不因開示,自能解了」,這是《法華經》註解裡講的,並不因為別人開示,是自己忽然理解了。在《大日經疏》裡面也說「如是自證之境」,這個就是無師智。所以無師智是自己親證的境界,不是推測的,不是理想的。「要待無師自覺方名成佛」,這是《大日經》裡所講的。什麼叫成佛?無師智現前,一切事理自覺、自證,這個叫成佛。所以秀大師對六祖是常常讚歎。

  【深悟上乘。吾不如也。】

  他自己說,我不如他,你們對他不可以誤會。

  【且吾師五祖親傳衣法。豈徒然哉。】

  我的老師五祖,五祖不把衣法傳給我而傳給他,有道理。如果說他真的不如我,祖師把衣缽傳給他了,這是祖師的錯誤,祖師不認識人,難道五祖不認識人?五祖會認錯人嗎?不會的,的確惠能比我強得太多太多了,我不如他。底下這幾句話說得更好,我們也能夠看到秀大師的為人,值得我們尊敬,值得我們佩服。

  【吾恨不能遠去親近。虛受國恩。】

  我自己為一些事情拘束了,為什麼?因為他在當時被宮廷裡面這些王公大臣常常請他去講經說法,身不自在了,不由自主了。所以說虛受國家的恩典,因此不能到曹溪去親近。這個意思就是說,如果不是被這些王公貴人禮請來講經說法,一定要留他在北方教化眾生,他自己本人也會到曹溪來參學。可見得人家謙虛之處,這是我們應當要學的。他不但是說了這個話也就算了,那也許我們說他是空口說的幾句客氣話,他有表現。

  【汝等諸人。無滯於此。可往曹溪參決。】

  他還常常勉勵他自己的學生,你們在這裡修學一個階段之後,應當到曹溪去參學,不要常住在此地。這裡我們也能看到神秀大師的雅量,心量廣大,沒有嫉妒,沒有界限,心心願願是成就眾生,並不障礙別人修學。

  【乃命門人志誠曰。汝聰明多智。可為吾到曹溪聽法。汝若聞法。盡心記取。還為吾說。】

  這是神秀大師的用心。自己實在沒辦法去,在那個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麼進步的傳播工具,既不能錄音,也不能錄影,沒法子親近。怎麼辦?派一個學生,這個學生,他看他是挺聰明的,叫志誠,就對他講,你很聰明,很有智慧,你代我到曹溪去,你到那裡去聽法,你把你所聽的好好的把它記下來,然後你回來再跟我說。派代表去聞法。由此可知,神秀大師求法之心是很切的,是一個很好學的人。

  【志誠稟命至曹溪。】

  志誠是神秀大師的學生,他接受了老師的派遣,於是到曹溪來了。他是秀大師的弟子,當然也還帶著有一些習氣,儘管神秀大師如何讚歎六祖大師,他們這些人心裡還未必心服,所以初到曹溪來,還想試試看。所以他到曹溪之後。

  【隨眾參請。不言來處。】

  跟隨大眾來聽六祖大師的開示,也順便請教一些問題,來參請,並沒有向六祖大師報告,他是神秀派他來的,沒有說。這個意思就是對六祖並不真正的心悅誠服,還想來看看六祖到底有沒有學問,是不是像我老師所讚歎的。祖師真是了不起。

  【時祖師告眾曰。今有盜法之人。潛在此會。】

  什麼叫『盜法』?跟一個老師學,沒有正式拜老師就叫做「盜法」。縱然是旁聽,旁聽也要許可,如果沒有得到老師同意來旁聽的,那還是盜法。嚴格的講,沒有拜老師,來聽經、來聞法的都叫盜法。『今有盜法之人』潛伏在我們這個講堂,在講席之中。他這樣一說,志誠立刻就曉得了,那就是說的是他。

  【志誠即出禮拜。具陳其事。】

  這才出來禮拜六祖,把神秀大師交代他的話,派遣到這邊來,聞法,記了之後再回去給老師報告,說明白了。六祖就跟他開玩笑了,祖師就說了:

  【師曰。汝從玉泉來。應是細作。】

  『細作』就是奸細,你來盜法,你到我這來偷東西的,你這是「細作」。

  【對曰。不是。】

  我不是的。祖師說:

  【師曰。何得不是。】

  怎麼能說不是?

  【對曰。未說即是。說了不是。】

  我要是沒有說,像先前隨眾參課,我沒有說,你說我是玉泉寺的細作可以,我現在都已說明了,說明了就不是,到這裡來請教的,來求法的。六祖就說了:

  【師曰。汝師若為示眾。】

  這個『若為』意思就是說,你的老師常常教你們怎麼個教法?

  【對曰。常指誨大眾。】

  『指』是指示,『誨』是教誨,常常指示教誨大眾。

  【住心觀靜。長坐不臥。】

  這是神秀大師常常用這種方法來教我們大眾。當然,說話說得很多,記錄是記精要,不會是每一句話都記下來,這個在前面也跟諸位說過。這個就是秀大師在那邊所教的精華之所在,『住心觀靜,長坐不臥』,這是修學禪定的方法。這個「住」就是安住,因為凡夫的心是散亂的,所以佛在經上常講「制心一處,無事不辦」。這個「住心」就是把這個心安住在一個所在。達摩祖師到中國來的時候,所教的方法叫觀心。到了以後,眾生煩惱重,業障也深重,觀心要很微細,要很細心,粗心的人是不得力的,所以以後祖師教人參話頭,就是叫你把這個心住在話頭上。淨土法門的念佛,就是用的「住心觀靜」的方法,他是把心安住在一句佛號上。我們念南無阿彌陀佛,這個意思就是把心住在這個佛號上;念南無觀世音菩薩,就是把心住在觀世音菩薩佛號上。這個方法就是以一念制萬念,因為你不這樣子住心,你這個心就很亂,一會兒想東,一會兒想西,永遠心不能夠定下來。

  所以住心是修定的一種方法。「觀靜」是觀清靜,也是一種方法,這是止觀的方法。『長坐不臥』,在古人,這種不倒單的修學方法實在是非常的普遍。這是修學禪定的方法,為諸佛之所勸讚者,諸佛菩薩常常勸初學的人要用這個方法來修學,讚歎這些修行的人。這個不是病。病在哪裡?病在有所執心。你用這個方法,要執著在這個方法裡面,這就成了病了。當時神秀大師門下修學這種方法的,都沒有離開病;換句話說,他修學這個方法,都執著這些方法。於是乎六祖這些開示,「是但除其病,非除其修法也」,這是我們必須要曉得。底下大師偈子裡面所講的都是治病的,「是故吾人於此一具臭骨頭,仍須立功課耳」,我們還是要立功課,不能夠不立功課,這是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把它記住。

  【師曰。住心觀靜。是病非禪。】

  諸位要記住,這就是秀大師門下死在這個方法裡頭。

  【長坐拘身。於理何益。】

  一執著就沒有意思了,一執著就成病了。

  【聽吾偈曰。】

  六祖大師就給他說一首偈,這一首偈是對治禪病的。

  【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

  這是剛才我們提了一下,前面兩句話很容易懂,說明大修行人是任運自在,無拘無束。說一定要用什麼功夫,這就錯了。為什麼?一定要用,這就是起分別、起執著,這就錯了。修行方法用不用?要用,不能有一絲毫的執著。所以圭峰大師講得很好,他說息妄是息我們自己的妄念。諸位要記住,不是息別人的妄想,是要息自己的妄想。修心是修自己的心,就是修自己唯識之心,不是修別人的心,是修自己的心。漸修,就是初學的人,離了這個基本的法則不能成就。

  所以神秀大師所接引的是一般的大乘學人,所以他講漸修,漸漸的修。六祖大師所接引的是上上乘人,換句話說,必須在神秀大師那裡畢了業,才有資格到曹溪求向上一著。如果沒有經過神秀大師這個漸修的過程,到曹溪來參學,沒有利益可得。不但無利,如果你要是把曹溪六祖所說的話不善於運用的話,那就是大毛病了。所以神秀他的宗旨就是「時時勤拂拭」,住心,凝心專住一境,以及每一天打坐,做到功夫純熟,他離開了睡眠了,「長坐不臥」。這個是對於一般修學人來講,可以說是一種標準的修學方法。曹溪就他這個境界再往上給他一次提升,突破了這一關,也就是教他放下這種執著,放下這種分別,一下契入,明心見性。

  所以接著給他說,『一具臭骨頭』,我們這個身體就是「一具臭骨頭」,『何為立功課』,為什麼還給它立點功課?所以我說了,我們沒有到達這個功夫,我們這一具臭骨頭還是要立功課,早晚功課決定不能少。千萬不要看了六祖這個,我從今天以後,我也不要做早晚課了,那就壞了。你自己功夫沒到這個境界,你早晚還是要有功課。六祖大師他已經到這個境界了,換句話說,他二六時中心都是清淨的,換句話說,他的功課從無間斷,所以他不必建立。我們沒有這個境界,換句話說,早晚功課要認真的學習。

  【志誠再拜。曰。弟子在秀大師處學道九年。不得契悟。今聞和尚一說。便契本心。】

  六祖大師這麼給他一啟示,他開悟了。我們要問,他在神秀大師座下九年,不算短的時間,他為什麼不開悟?他的病就是沒有離開執著。今天在曹溪,言下大徹大悟,他又是為了什麼?他把他的執著一下放下了,這一放下就見性了。換句話說,他就是這一個關口不能突破,祖師很巧妙,耍一點手段點醒他,他豁然大悟,把這個關口突破了,『便契本心』。換句話說,他沒有前面九年的漸修,沒有前面九年住心、觀靜、打坐這個功夫,祖師給他說再多的話,他也開不了悟。我們問問,前面神秀大師所立的那些功課,有沒有用處?有用處,那是基礎。好像蓋房子一樣,這是打地基,地基打在地底下,這個沒有什麼用處,哪裡曉得沒有這個基礎怎麼能夠建高樓?所以我們千萬不可以疏忽了住心、觀靜、坐禪、念佛這些基本的功課,所以這一點我們一定要曉得。下面是志誠又啟請:

  【弟子生死事大。】

  這真是提出了一個大問題了。

  【和尚大慈。更為教示。】

  求大師給他更進一步,使他真正能夠了脫生死,直超佛地。這一種豪邁的志趣值得人讚歎的,這也是值得我們效法的。我們今天在佛門裡面,你聽說有幾個人提出生死事大?幾個人提出這個問題出來?如果我們修學的目標果然是定在了生死、斷煩惱、證菩提,我們這個修行的心態就不相同了,我們的功夫也就不一樣了。換句話說,那叫真修!把生死事大給忘掉了,所以你的修學不得力。不要說是多年的修行,就說你一生的修行,或者我們說生生世世的修行,這個話不假,無量劫來生生世世的修行,修到今天還是這個樣子。這是我們自己應當要警惕的,應當要覺悟的,要檢討我們的毛病究竟在什麼地方。如果你自己果然能夠把毛病找出來,消除你的毛病,這一生決定成就。

  下面六祖大師所給他開示的,也就是給他解決這個問題。給他解決這個問題,當然也就是給我們解決這個問題。所以下面的一番開示很重要。我們自己如果也是生死心切,那對我們有真實的利益。底下的開示我們留在下一次再講,今天就講到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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